智商是硬伤
一
阿熊是一只干瘦的熊,毛发灰黑色,面色苍白,躺着像根过期的火腿肠,竖着像根发霉的棒球棍。然而,在他的心目中,自己绝对是一个长得像熊的“人”。
对于“人”这种已经销声匿迹久远的物种,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向来仅在传说中听过,所以阿熊的这种说法自然是听的多,信的少,全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。
此日晴空万里,阿熊斜倚在长椅上晒着太阳,他的这间屋子窗明几净,米色的窗帘被风吹起,窗台上玻璃瓶中翠色的绿萝映射光辉,房间里立刻充满着温暖和生气,好不惬意。阿熊试着酝酿,思索着今天应该写些什么。
写作不仅仅是他的爱好,也是他生活物质需求的来源。尽管很多人对阿熊的自以为是不屑一顾,但谈到写作时仍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不俗。这或许也是阿熊潜意识中特殊情感的由来。
无论阿熊承认与否,在他内心深处,面对着其他居民,都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。无论他写的是平等还是自由,是身前还是远方。
可是今天他脑海里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样,他的思绪如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,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记忆正在被遗忘,脑海里浆糊似的翻滚,烦躁不安化成了无数只手拉扯着心底那一根弦,终于,“嘣”地断了。
他眼前一黑,不省人事。
二
再次醒来,已经身在医院,消毒药水的味道令阿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急忙捂住了鼻子,然后,缓慢张开的眼缝才映入伫在病床前那两只一脸关切的草泥马。
这两位是?阿熊一拍熊头,恍然:这两位是住在隔壁的快递员草泥马兄弟。
草泥马兄弟见阿熊醒来,松了口气。
阿熊询问下得知是这两位在发现自己昏迷在家后,第一时间将他送到医院。对此阿熊礼貌地道谢,并礼貌送走二位。
关于自己为何会突然昏迷,阿熊既不解又恐惧。
就在这时,主治医生得知阿熊苏醒的消息匆匆赶来。他挺着肚子,拖着尾巴,长长的大嘴露出锋利洁白的牙齿,是一只皱皮老鳄鱼。他端详着目光呆滞的阿熊,用厚实的手掌揉了揉脸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和蔼一些。
“你的情况现在还不好说。”事关自己的饭碗,鲤鱼老医生言语谨慎,“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什么?”阿熊不安。
“但是检查有一定的风险,需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,我们才能够继续进行,否则的话你只能出院了。”老鳄从白大褂里掏出一纸协议。
“我的问题严重吗?”阿熊慌张不安。
“不好说。”老鳄一脸凝重。
阿熊不安更上一层楼,犹豫着:“那……就签呗……”
白纸黑字红手印,工序简单快速。
老鳄大手一拍,大嘴一张:“把你的小命交给咱们你就放心!”他向旁边迈出一步,身后的那位这才显露身形,一只小得可怜的黄色虫子,“这是本医院最专业的检查师!”
三
阿熊有着深度近视却不愿戴眼镜,平时看物大多靠猜,猜得多了经验丰富,渐渐八九不离十。但眼前这位虫子医生不同,他虽然戴着眼镜,却一点也不近视,只是眼镜戴多了渐渐看不清事物,养成不正眼看物的习惯。
虫子医生颇为专业地咳嗽两声,扶了扶小头上的小眼镜,眯着眼瞥向阿熊,“既然你签了字,那么我们的检查就开始吧。事先知会一声,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,我会从你的耳朵钻进你的脑子里。”
“什么?”阿熊熊目圆瞪。
“莫慌莫慌,一切都是在你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的。”老鳄摆手打圆场。
“真的?”阿熊不太确信。
虫子倒不管,已经戴上印有安全字样的头盔,依旧斜视:“准备好就开始吧?”
阿熊一咬牙:“那就来吧。”
四
“看到啥了?”阿熊感觉耳朵痒痒的,知道虫子已经钻入,迫不及待询问。
“好多耳屎。”虫子捏着鼻子的声音传来。
阿熊哽住,望向一旁老鳄,死一般的沉寂。
过了好一会儿,虫子的声音又传来:“到了到了!听到请回话。”
“情况怎么样?”阿熊尽量显得不焦急。
“嗯,情况不容乐观。”虫子思索片刻回答。
阿熊心往下沉,快忍不住问出那句“还有救吗“,虫子的话又传来:”在我进一步检查前,先清理一下。“
“为什么?”阿熊忙追问。
虫子掷地有声:“脏。”
阿熊飞快展开联想,轻微的是脑子里全是蜘蛛网,口味重的则全是违禁画面,忙不迭摇头。脑中虫子叫唤:“Stop!赶紧Stop!如果不想你脑子里多几个窟窿,立刻Stop!”
阿熊苍白的脸色一僵,身体也连忙僵硬、安静。
五
不知过了多久,检查完毕。虫子从耳朵钻出,跳回到地上,卸下工具,脱去手套,与老鳄并排望向阿熊。
“接下来我们谈谈你的病情。”虫子推了推眼镜,见阿熊一动不动,疑惑:“行了,你可以活动了。”
“脖子僵了……”阿熊斜眼看着虫子,“没关系,你说你说,我听着。”
“好吧。”虫子与老鳄对视一眼,相互点头示意,开口:“你的情况是这样的,复杂一些的说法,叫思维神经老化导致弱智细胞扩散综合症,简单一些的说法就是。”
他脸上难得出现认真的表情:“就是脑子短路。”
“脑子?短路?”
“对,没错,短路。物理学过吧?你深度思考的时候,神经线路在大脑里形成短路情况,导致大脑死机。”老鳄给出中肯直白的解释。
阿熊沉默良久,终于哽咽着问出那句经典对白:“还有救吗?”
虫子无奈摇头,同样哽咽着给出那句经典回答:“珍惜接下来的时光吧。”
六
阿熊并不死心,反复检查了十次也没有研究出脑子短路的原因。他算不上殷实的财富随之消耗殆尽,至此才算彻底绝望。其间,他由于过分烦恼而陷入深度昏迷数次,一次比一次转醒的时间更长。
他终于放弃了,也放下了。
在未知而短暂日子里,他用不太仔细的思维想了想,决定把生命结束在未知的旅途上,这样既诗意又充满传奇,越想越心满意足。
他坐上开往远方的火车,火车穿过盛开的樱花,车窗外一群羊孩子正拿着水枪在村长的带领下嬉戏。绿色的水枪造型精致而独特,多么温馨熟悉的画面。
等等!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长空,阿熊猛地一个激灵,像是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醍醐灌顶般,无数尘封的记忆迅速窜入他的脑海,炸开了锅。
他猛地翻开行李——衣服中赫然裹着一把绿色的水枪,胸口一闷,他忽然想问候别人的娘。
尾声
阴暗的办公室里,阿熊苍白的脸上眼睛死灰无神,他缓慢拉开抽屉,摸索着握住那支高价求购的绿色手枪,艰难地举起。
冰冷的枪口对准毛绒绒的太阳穴,阿熊咽下苦涩的口水,闭上眼猛地抠动了扳机。
(完…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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